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沈旸，来自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欢迎和我一起走进梁思成与中国古建筑的世界。

“孔庙居今曲阜县城之正中，其地址作长方形，南北长而东西狭——东西约一百四五十公尺——但是四周的界墙，乃至内院的分隔，在角度方向上，都不十分方正。全部由南至北约略可分作八“进”。前三进都是柏林繁茂的庭园。第四进有奎文阁为主要建筑。第五进为十三座碑亭所在。第六进即大成门及大成殿所在，亦即是孔庙的主要部分。第七进为寝殿。第八进又是空院，在其东北及西北两隅，有神庖及神厨。在大成门大成殿部分之两侧，东有诗礼堂崇圣祠，西有金丝堂启圣殿挟立。自第四进以北部分，四周有城墙围护，四隅有角楼。这部分也可以说是孔庙的后部或主要部分；而前三进则是一种引导的庭园。”

（选自：梁思成著《曲阜孔庙之建筑及其修葺计划》）

从公元220年到1949年，曲阜孔庙先后重修扩建70多次。历经2000余年的历代重修扩充，使得曲阜孔庙形成了规模宏大的古代建筑群。今天的曲阜孔庙共占地约21.8公顷，殿堂阁庑466间，门坊54座，碑亭17座。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那么，如何认知这处规模宏敞的建筑群呢？

现如今的曲阜，每周六、周日有两场开城仪式，在第一道大门“万仞宫墙”重现当年“移城卫庙”的历史场景。游人可从孔庙前的神道缓缓步入，由引景空间开始酝酿情绪，进而自中轴线步入观览。倘若辅以导游讲解，基本可以了解到官方的孔庙介绍。

官方的介绍里说：孔庙成功地运用了传统的庭院组合与环境烘托相结合的表现手法，达到了渲染孔子在学术上、教育上的卓越贡献和在古代社会中崇高地位的目的，是中国古代建筑群中别具一格的建筑形制。并总结出如下因素：

（1）孔庙是孔子故宅扩建而成的，它保存了许多有关孔子的古迹，如故宅井、诗礼堂、鲁壁、金丝堂以及为纪念孔子讲学建造的杏坛等；

（2）王者宗庙因素，如门戟之制，前殿后寝之制等；

（3）宫庭因素，如天子五门之制，王城角楼之制，东、西华门等；

（4）宗族家庙因素，如启圣殿、崇圣祠、家庙等；

（5）祭祀因素，在孔庙被祭祀者除孔子、四配、十二哲外，还有先贤先儒、祖先等总数达二百余人，这样为容纳大批的从祀者神位，就须得设立廊庑，由此便形成了廊庑院落。

（6）突出地表现了孔子的圣人地位及孔孟之道的神圣性，如泮池、璧水、牌坊等，并以书楼象征孔子在学术方面的伟大成就。

听完以上六点，我相信大多游人还会生出这样的疑惑：孔庙前后九进，三路排布，长约1公里，如何可以不无遗漏地处处参拜观览？如何真正了解这些殿堂阁庑的前世今生？……

▲孔尚任

说到这里，就有必要提到清代的一位孔氏后人——孔尚任。孔尚任的著名在于《桃花扇》作者的身份，而作为孔子后裔，鲜有人知道他曾经饱蘸深情地书写了一部《曲阜游观指南》。在指南里，曲阜三孔的游历绝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最多一天的行程。

孔尚任的游观指南的行程前后有别，既有尊卑之分，又充分考虑了交通路线的合理性：

孔庙、孔府当为首要，其后则出城两日，将曲阜周边胜迹囊括概尽；又返城观颜庙、孔林等，后再出城，观余景。

依之，则“日有余暇，景无剩美”，共需“跋涉五日，悉酬平生之愿矣”。

孔尚任还对来往曲阜的方式作了引导：如北上者，可“度汶水，登泰山”；若南行，或东西行者，则“仍回阙里，西之滋阳县，东之泗水县，南之邹县”。

向导的意义在于简明扼要地为来者介绍城市的著名胜迹，借由孔尚任的美文，可见时人心目中的曲阜城市与建筑。

当我们循着孔尚任的笔端，在图纸空间中描画出孔庙的游观路线时，不禁由衷地叹服于这个规模巨大建筑群空间布局的合理，仿佛在观摩颇似《清明上河图》一类的古代长卷，再综合其他建筑群的游观路线，必然会对古代建筑群中平行空间的组织拥有更为真切的认知，这和我们今天去曲阜孔庙参观的空间体验完全是天壤之别。

此外，孔尚任还记录了康熙南巡至曲阜的亲祭孔庙，孔尚任被提任为引驾官，为康熙讲经，深得赏识，被破格授国子监博士，提调入京，这才有了后来的四大悲剧之一《桃花扇》的创作。

根据孔尚任的记录，对比皇帝和常人的游观曲阜孔庙路线，至少有三个值得琢磨的现象。

其一，拜祭为先，游观次之

孔尚任记载到：客至曲阜，前一天借宿在城西外的驿馆，需“访礼生，问仪注，备祭品”，准备停当，翌日早起拜祭。

尊崇的心情和祭奠的必须，使得时人在孔庙内的初始路线与今日大门敞开的情状自有大不同，而是直接深入至孔庙的心脏部位——杏坛，“依礼生仪注陈设祭品，行释菜礼”然后，才能开始游观。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而且中路的三大殿（大成殿、寝殿、圣迹殿）是为首要，即紧密围绕孔圣。随之，方依据空间布局展开有效路径。

整个游观涉及孔庙的任何角落，重复路线仅有两段，且距离都不远，如此，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平行空间连接的递进性和布陈的匀致性。

其二，尊卑有别，体现在不同人等的空间路线

颜庙、尼山孔庙等处的游观方式与孔庙相仿，都不是循着绝对中轴来展开，体现了对正中“大门”的避让。

而皇帝的脚步则是笃定地踏在中轴线上，尊卑的体现无以复加。

因为时人祭拜为先，又受制于等级，所以游观路线与皇帝及今日的游人皆是相反的，如此，至少有两次体验孔庙前导空间的一步三叹，叠加的效果是不断增强的空间敬畏感。

其三，城市分区对不同人等前往孔庙的限定

皇帝与常人，前者由孔庙南门直入，后者以西门为起始，除了身份的不同，曲阜的城市功能布局也是控制因素之一。

清代的曲阜城市格局，是以孔庙、孔府为核心分野的：

城市东部是以其他孔氏府第为主的阔气富余区，商业集市也比较发达，与中心的文化纪念和祭拜区有明显分工的差别，不仅形成了一个紧随康乾盛世发展趋势的城镇功能区，也更加鲜明了城市中心的礼仪性；

城市西部则是以县衙办公、学校教育及一般城市居民消费为主的公共建筑和管理机构综合区。皇帝行宫在东城，接待外来人士的公馆在西城，不同人等前往孔庙的空间位移，也体现了城市的功能分区。

以下，我们根据孔尚任的指南，走一走古人的孔庙参拜路线，看看那些著名的建筑。

需要说明的是，根据指南描述，可以将孔庙分为前后两大部分分别介绍，这两大部分是以毓粹门（也叫东华门）至观德门（也叫西华门）一线为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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