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明治
2017-09-28·阅读时长12分钟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总是在天气转凉时,才惊觉:又一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过去的这个夏天,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怎么样的痕迹呢?
九月每日书作者们写下了他们的故事,也欢迎你和我们分享你的故事。
01
坐标:日本
02
作者:麦趣儿
坐标:北京
知道婚礼是烦累且不讨好的,但她真实地连续几天都忙到凌晨,眼睛快要从眼眶里跳突出来,脑子里的神经已经打结变成一团无头无尾的毛线,这时候之前的预设才敦敦实实摆在她的面前,让她真实地触碰到这一切。化妆师连续几次发消息来温柔地说:亲爱的这几天不要熬夜哦,要记得敷面膜哦,不然眼睛会肿的哦。但她只能尴尬地眯两只肿得忘乎所以的眼睛给她看,化妆师大概看出这是一个介意婚礼本身大过于介意自己面容的新娘,很有经验地耸耸肩说:那让阿姨冻两只勺子到冰箱吧。
这种烦累会从自己身体里面蔓延出来,波及到身旁的人;家里的人也因为婚礼的事情急三慌四,父亲早早买好了各种门喜窗喜拉花气球,甚至打印了好几页厚的婚礼分工征求意见稿。大家明明是一个团队的队友,却不知道为什么互相左着劲儿,变成相互拉扯。终于有一天傍晚,父亲丢下“那我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负气夺门而去。麦小姐也始终挂着一张别扭的脸,总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搞定”,又终于无法把这话真的说出口,于是尽管不喜欢某些气球和喜字的俗气劣质,还是不情不愿地都布置上。准备婚礼的过程,真的会超越婚礼本身,自成大体,每个人都因为确凿地认为和这件事息息相关而迫切地希望获得发言权。这是一件需要大智慧的事情,这是婚姻生活开始之前的预演,是人类社会关系网络最紧凑的小范围缩影。
从确定要一个婚礼到真的开始动手,拖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直到那个焦虑已经发酵到要溢出来,他们才开始真的动起来。下载安装一个婚礼策划APP,从上面搜到一个看着顺眼的婚庆公司,弄清楚什么叫“三大金刚”,联系拍照片,买婚纱礼服,拍摄和制作他们设计的婚礼短片。最后看来,这些事情并没有特别到哪里去,但在进行的过程中,都因为他们心中那个“要特别一点”的执念而变得漫长而繁复。麦小姐的先生为了拍有创意的照片,购置了“这个杀手不太冷”两位主角的全套行头,甚至还花了好几个晚上自己做了一只独角兽的面具。他们带着所有的道具到达工作室的时候,摄影师惊呆了,说没有见过拍照自带这么多东西的。麦小姐为婚礼的短片写了详细的脚本、台词,颇费周折地联系到一个学导演的小伙子,态度认真地预先和对方开了碰头会。他们从网上挑选了树形的糖果盒,重重两箱子快递回家。他们在婚礼前两个月回了一趟三千公里外的家,为的是提前见到婚庆,与他们商谈婚礼流程的具体设计和安排。
最让父亲无法放心的是,他们始终没有找一个司仪。尽管他反复暗示司仪的重要性,直至后来明确提到要他们一定还是找一个,他们仍然没有这么做。他们自己主持了自己的婚礼。这是麦小姐从开始就坚持并且到最后也深感欣慰的选择——“这是我们自己的婚礼,理应由我们自己决定该做什么。”尽管他们刚上台就忘了词,并且还经历了短片顺序弄错这种无法原谅的纰漏,但他们终于如愿向所有人展示了真实的自己。婚庆公司的小伙子在婚礼后请麦小姐和先生吃饭,举起一杯夺命大乌苏向他们抱歉说自己只能给婚礼打八十分。麦小姐喝了一口像蜜糖一样的老板自制格瓦斯说:但是我打一百分呐。在从婚礼回家的车上,父亲终于开口:你们的创意很好,虽然没有司仪。
当这个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麦小姐已经快要渐渐忘却这些奔波和劳顿,其间发生的争吵、摩擦好像也只是遥遥地在很远的地方,但她望一眼窗外在微风中晃动的树顶,她觉得自己想要记住这些,她必须要记住这些。麦小姐是一个普通的人,但她的婚礼是对她来说最不普通的事情了。她真的非常爱这个夏天,非常非常。
03
我又光脚跳到沙发上,高举双手,踮着脚尖,这样显得我高大壮硕,具有绝对的权威。我大声地宣称我爱萨冈,她是个天才,我爱她。C笑着把我从沙发上抱下来,说:你好幼稚。
我们做饭、洗碗,昼伏夜出,太阳落下后,在被暑热烤焦的马路上迈着步子,鞋底都要黏在柏油路上。这里是待不下去的,这个城市的夏天一年比一年长,也一年比一年热。虽然我们蜗居在门窗紧闭的小房间里,但燥热的灵魂深埋骨髓,快要溢出皮肤、漫过头顶。
到了季夏时节,天气也没有丝毫凉爽的迹象,C开始频繁地加班、出差,我独居在这座房子里,昼夜颠倒,用钢笔在书本上涂写和绘画,弹琴,睡觉。因为痛恨烈阳,我只在晚上出门,徘徊在街头巷尾,有时候我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路灯把我照出了长长的影子,是我的伙伴。
那一个个夏夜,刺骨的寂寞如寒冷般侵蚀了我。我关掉了所有社交工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无论多热我都不开空调,因为只有炎热能驱逐这份冷意。在黑夜里,当视觉带来的感官刺激降到极低时,听觉便灵敏了起来。我开始听到隔壁楼一对小夫妻的争吵声,流浪猫的叫声,继而是远方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守夜人的哈欠声。
白露的夜晚,C终于从北方回来,眉飞色舞地跟我描绘北方淡淡的秋意。我看着他丰富的表情跳动在夜里,烟在他的指尖流逸,我思索再三,没有告诉他我的经历,因为这无论于他、于我,都是一件扫兴的事情。他象征性地问我好,亲吻我的额头。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我不断重复着起床、下床、走向房门的动作,可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始终走不出去,每当我要碰到门把手时,梦就重来一遍。无数遍以后,我醒了,摸索着寻找C的臂弯,把头埋在他的颈项里默默掉眼泪。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耳边发出蠢笨的气音,是逗小孩子笑的那种声音。我泪眼婆娑,不是因为梦魇,而是因为生平第一次,他读不懂我的情绪。我轻轻地问他:以后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好吗?他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窗外安静得连花草抽出枝条的声音都听得到。我哭累了,背过身睡去,再也没有做梦。C搂着我,一夜没有松手。
早上8点,闹钟响了。C还在熟睡。我起床打扫房间,收拾出一袋垃圾准备下楼去扔。我的手搭在门把上,古铜色的门把冰冰凉,不像夏天的感觉。随后,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阳光倾泻在我的怀里。
邻居一个面孔友善的女人抱着婴儿在走廊里散步。婴儿的脸虽然皱皱的,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说:“好久不见你呀。”我说是,我出了一趟远门,刚刚回来。她应和了一声,又逗弄起怀里的婴儿,她说:“叫姐姐,叫姐姐呀。问姐姐好。”我冲她怀里的婴儿笑一笑,转身下楼。
这个城市的夏天很长,长得足以令人在似火的骄阳中,浑浑噩噩地混到年底。等我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袋蔬菜、一罐牛奶。C已经起床了,他站在书柜前,疑惑地问我:你最近在读什么?还是萨冈吗?
我把牛奶往桌子上一放,把蒙尘的窗帘拉开,笑着说:不读啦,换个口味。
在晨曦里,我们面对面,一如既往地默契。
04
这个潮湿又反复无常的夏,终究还是过去了。
这个夏天,对我来说只有三个月吧,过得却像是三年那么长。到这家公司的时候,刚好就是夏天的伊始,虽然没有太多期待,但也是带着美好的愿景的,事实证明我还是天真了。
艺人宣传这行,用一句话形容最为贴切:“拿着买白面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整整三个月,我几乎没有哪天是正点下班的,也几乎没有几天是12点之前睡觉的,也没毫无顾忌地好好过过周末,就更不要说最后工资到账时的心酸了……
节奏太快、太混乱的生活,导致我只记得这个夏季是潮湿多雨的。这个夏天,跟我老爹的对话较以往少了很多,听到最多的就是预报有雨,带上雨伞。记得一天在五棵松吃饭,刚走到车站就下起了小雨,可开到八宝山的时候,大雨倾盆而落,公交车缓慢前行掀起的水花都有车窗那么高。窗外骑车的行人,水淹到连脚蹬子都是看不见的,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往人行横道上移动。
下了车,我是趟着水回家的,都忘了那天穿了一双很干净的布鞋。我喜欢雨水,最喜欢的是雨滴刚刚落下,大地上慢慢散发出的泥土的芳香。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大雨倾盆,简单粗暴,很是过瘾,但最讨厌下雨的是要仔细折叠的雨伞和注满水等待清理的鞋子。
这个夏天过去了,这份工作也要止步于此。也许是潮湿的雨季替我把眼泪都流干了,眼下还在工作的我,却是口干舌燥,眼睛干涩。
我自认为是个很少叫苦叫累的汉子,但如今也是精疲力竭,被折磨殆尽了。
夏天,再见。
05
坐标: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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