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行之初，杜海勒就对当时的美妆行业进行了反思，他认为美妆产品不应该仅仅是表面的美容工具，不应该只是“掩盖”或“修复”，而应该将皮肤作为一个生态系统，从根本上改善皮肤自身修护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从而达到一种健康的平衡，由此他提出“皮肤生态平衡”（Ecobiology）理念。

1995年他发明的舒妍洁肤液（Sensibio H₂O），便是这种平衡哲学理念的成功践行，将新技术胶束（micelle）分子结构应用于卸妆液，在吸附污垢和化妆残留的同时，保护皮肤屏障不被破坏。该产品一经面世，便掀起了美妆产业的革命，彻底颠覆了此前只能用乳液卸妆的烦琐步骤。至今它依然是全球最畅销的卸妆液，根据法国时尚杂志《Vogue》的报道，全世界每一秒就会卖出一瓶。

在杜海勒眼中，皮肤的状态是最能够反映一个人整体健康状态和生活方式的指标，因此“与其研究怎么对待皮肤，更应该学会如何生活”。杜海勒希望自己的企业也能够达到某种平衡，不仅能够从科学层面探索生命的奥秘、守护人类的健康，也应该去解决社会问题、承担企业社会责任。在经历了近50年的职业生涯之后，2018年杜海勒将自己的公司股份捐赠给非营利慈善机构，并决定开辟一条当今商业模式中尚不存在的道路。如今，诺奥思属于利他主义组织，走上一条以心、身、灵为核心，以人为唯一导向的决策路径：关注3400名员工的成长和发展；在产品的设计和研发上坚持有价值的创新；在市场营销中践行真实透明的策略——不夸大承诺，提供真实且富有知识价值的内容；与全球15万余名医疗健康专业人士建立独特的合作关系。

在巴黎举办全球皮肤科医生大会期间，我与77岁的杜海勒进行了对话。在我面前的他是一位认真、细致、充满活力的法国老人。在对话中，我们请他分享了在美妆行业漫长的从业经历中所沉淀的观察和理解，以及他对于美妆行业，对于美、对于健康、对于衰老的思考。

问：你最初是如何进入美妆行业的？

让-诺埃尔·杜海勒：大学时，我喜欢的女同学搬到了巴黎，我追随她来到这里，当时想着边学习边打工，于是在巴黎火车东站附近的药店找到了一份工作。这家药店位置很好，每天有成千上万的旅客经过，但除了早晚高峰以外，店里几乎没有顾客。我在这里工作后，先是去车站与人们交谈，然后对药店进行了全面改造，增添咖啡桌，引入化妆品。最终效果显著，药店两年内营业额提高了十倍。

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学会了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捕捉顾客需求，并以最有效的方式满足他们，比如早晨来取处方的顾客、晚上购买日用品的通勤者，或者单纯寻找建议的消费者。这段经历对我的职业生涯意义重大，它让我认识到，商业的核心是人，而不是产品本身，真正的成功并不在于追求“快速回报”，而在于创造价值，建立信任。这种对顾客需求的敏感与洞察，后来也成了我品牌理念的重要基础。

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制药公司工作，当时公司开始生产防晒产品，但它们的理念几乎完全是“对抗阳光”，强调用防晒品的化学屏障作用来阻挡紫外线。我不认同这种方法，因为阳光不仅是皮肤的敌人，还是生命的来源，皮肤需要学会与阳光共存。我试图说服公司高层尝试一种更加温和、平衡的产品，但当时并不被接受。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逐渐意识到，要想真正实现自己的理念，只有独立创业，于是，我选择离开制药公司，开始探索皮肤科学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方向。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当时我手里只有2000法郎（约合今400欧元），也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式可以借鉴。但我心里非常明确，皮肤护理不仅要解决表面问题，更要帮助皮肤增强自我调节能力，长期保持健康，这一理念后来成为我创建品牌的核心哲学。

问：在美妆行业，技术创新有多难？跨学科的技术创新有多难？你们又是如何将生物学与皮肤学融合在一起的？

让-诺埃尔·杜海勒：我的目标是让化妆品不再仅仅是美容的工具，更是能够从根本上改善皮肤健康的科学产品。为此，我成立了一个美学与皮肤研究中心，致力于开发基于“皮肤生态平衡”理念的护肤品。

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它是外界环境和人体内在状态的交汇点。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对皮肤的理解正在不断加深。“皮肤生态平衡”理念强调皮肤作为一个生态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每一个元素（皮肤细胞、微生物、皮脂等）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我们的目标不是消除这些元素，而是通过调节和优化，让它们共同维持皮肤的平衡与健康。

这种理念彻底颠覆了传统美妆行业“掩盖”或“修复”的逻辑，比如当皮肤出油过多时，传统的方法是使用强效控油产品，而当皮肤干燥时，则通过大量补水来“填补”缺失。但这些传统方法只针对表面症状，忽略了皮肤问题的根本原因。

“皮肤生态平衡”则将护肤视为一个长期、动态的过程，目标是帮助皮肤恢复自身的平衡和自我调节能力。比如皮肤表面生活着数以百万计的微生物，与皮肤共生，共同保护皮肤免受外界侵害。我们的产品配方会避免使用破坏这个微生态的成分，同时添加有益的成分来支持微生物平衡。

这种理念的提出不仅仅是对美妆行业的技术革新，更是一种观念上的转变，它的核心是“尊重”，尊重皮肤的自然生态，也尊重消费者的健康需求，通过科学教育帮助消费者理解自己的皮肤，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产品。

问：1995年你发明了超级产品舒妍洁肤液，至今它依然是全球最畅销的卸妆液，当初你们是如何发明出它的？30年过去了，如今你怎么看待这款产品？

让-诺埃尔·杜海勒：它诞生于一个简单却深刻的观察，消费者对于卸妆和清洁的需求并没有得到真正满足。传统的卸妆清洁方式往往需要卸妆产品与洁面产品配套使用，步骤烦琐且容易对皮肤造成刺激。尤其是对于敏感肌肤的消费者来说，卸妆过程本身甚至可能成为一种负担。

当时我与一位对胶束技术有着深入研究的科学家展开合作，他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清洁思路：通过胶束分子结构，实现高效、温和的清洁。胶束分子一端亲水、一端亲油，可以轻松吸附污垢和化妆残留，同时保护皮肤屏障不被破坏。新产品不仅对敏感肌肤友好，还因为它不含酒精和刺激性化学成分，并且能让使用者在几秒内完成卸妆，减少对皮肤的摩擦。

舒妍洁肤液一经推出便受到热烈欢迎，尤其对肌肤敏感人群和频繁化妆的模特、演员来说。它的成功不仅是商业上的，更是理念上的胜利，它让整个行业重新审视清洁的重要性。在许多人眼中，卸妆只是一个功能性的过程，但实际上，清洁是皮肤护理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常说，清洁皮肤是一种“准备工作”。如果皮肤在清洁后状态不好，无论后续使用多昂贵的护肤品，其效果都会大打折扣。舒妍洁肤液通过胶束技术，不仅卸妆干净，还能舒缓皮肤，为后续护肤做好最佳准备。这种结合了卸妆、清洁和舒缓功能的理念，也成为后来许多卸妆水产品模仿的对象。

舒妍洁肤液的成功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坚持科学原则、倾听消费者需求的重要性。这款产品不仅帮助了数百万肌肤敏感人群，也让我更加坚信，“科学与良知同行”是我一生追求的事业方向。

问：回顾近50年的从业经历，你觉得大众对美妆行业的理解是什么样的？人们对美的理解，是否在不断变化？你自己对美又是怎么理解的呢？随着年纪的增长，你又是如何看待衰老的？

让-诺埃尔·杜海勒：在我看来，美不仅仅是外在的吸引力，更是内外和谐的体现。真正的美来自于个体的健康、自信和独特性。正如法国哲学家夏尔·贝班（Charles Pépin）所说：“美在于真实。”每个人的美都应该源自自身的独特个性，而不是一味追求外界定义的标准。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产品不仅仅追求即时的外在效果，更注重皮肤的深层健康。皮肤的状态能够反映一个人的整体健康状态和生活方式，因此，我的目标是开发能够增强皮肤天然功能的产品，让人们既能拥有健康的肌肤，也能拥有由内而外散发的美丽。

我从来不认为衰老是负面的。衰老是自然生命的一部分，是时间赋予我们的印记。重要的不是去“对抗”衰老，而是以一种健康和积极的方式去接受它，并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和皮肤保持最佳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产品理念一直强调“适应”而不是“修复”。比如我们提出的“皮肤生态平衡”理念，不是为了让人永远保持年轻，而是帮助皮肤在不同的生命阶段应对环境和内在变化，保持健康和平衡。我认为，只要人们在衰老过程中能够感受到舒适和自信，这种“优雅地老去”本身就是一种美。

肌肤，即是生活

离开法国总是令人不舍的。与杜海勒的谈话，让我惊讶于这位“美妆传奇”的风趣与优雅，也被他与诺奥思所秉承的美妆理念所吸引。

诺奥思的三个品牌中，贝德玛的出发点是预防和解决肌肤问题，聚焦于青春痘、湿疹、过敏等“内因”。雅诗敦则是帮助肌肤适应不同的环境，既包括阳光、污染、天气变化等“外因”，也涵盖了衰老、更年期、新陈代谢紊乱、病症治疗等因素带来的变化。而艾达璞的出发点，是基于需求。通过提供精确的选择与纯粹的成分，为不同个体带来个性化的解决方案。

三种“截然不同”的皮肤理解角度，是杜海勒与诺奥思为每一位热爱生活的人提供的不同选项。因为生活总是在变化中前进，肌肤亦是如此。我们无法永葆青春，但我们的肌肤总是可以在每一个人生阶段里，保持它的最佳状态。

正如杜海勒的“皮肤生态平衡”理念：与其对抗衰老，消灭某种元素，我更欣赏皮肤处于平衡、和谐、健康的状态里。

在杜海勒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法国人的一生当中，他做过的事情看起来很多，但背后的核心无非是同一件事：我们该如何尊重我们的皮肤。或许，如今的他，已经比自己曾经的任何人生阶段都要相信一件事：尊重我们的皮肤，其实就是热爱我们的生活。